證券時報
吳家明
2025-02-26 18:29
2月24日，京東集團宣布，為提升外賣騎手的薪酬公平性，未來簽約的全職騎手五險一金繳納成本將全部由公司承擔，確保騎手現金收入不受影響。
此前，京東已宣布為全職騎手繳納五險一金，為兼職騎手提供意外險和健康醫療險，已經引發廣泛關注，一場平臺型企業的“責任風暴”持續發酵。美團、餓了么等平臺都紛紛宣布要構建騎手社保體系。
這些平臺企業的積極行動，是否能夠真正解決騎手社保難題？又如何在保障騎手權益與維持運營效率之間找到平衡？
中央財經大學綠色金融國際研究院副院長施懿宸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分析表示，京東進入外賣行業后，通過為騎手提供更完善的保障（如五險一金）來吸引人力資源的策略，為其在同業競爭中占據優勢。這種策略不僅是企業間良性的競爭，也是通過ESG實踐推動行業進步的體現。
針對行業長期存在的社保繳納爭議，北京大學匯豐商學院長聘副教授、匯豐金融研究院副院長李荻認為，騎手與平臺企業通常未簽訂勞動合同，往往被視為獨立個體勞動者，二者僅存在勞務關系。這一事件可能會重新定義平臺與勞動者之間的關系，并將對產業競爭格局產生深刻影響。
有關更多社保繳納的細節，美團方面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后續將向公眾公布。”
解決騎手五險一金，各平臺出招
一石激起千層浪。
2月19日，京東宣布為全職騎手繳納五險一金，為兼職騎手提供意外險和健康醫療險。
當天下午，美團表示，公司已開展調研并形成試點方案，預計2025年二季度開始為全職及穩定兼職騎手繳納社保。
第二天，另一外送平臺巨頭餓了么也公開表示，公司早自2023年2月起，在部分城市試點為騎手繳納社保，并將加大補貼力度。
京東繼續“放大招”。2月24日，京東宣布，為提升外賣騎手的薪酬公平性，未來簽約的全職騎手五險一金繳納成本將全部由公司承擔，包括個人部分，確保騎手現金收入不受影響。同時推進同工同酬，提升騎手福利待遇。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王郁彪 攝（資料圖）
李荻認為，京東一系列的舉措體現了其對社會責任的重視，或將有助于提升社會聲譽，吸引更多騎手加入，并作為外賣行業的新勢力向美團和餓了么的市場地位發起挑戰。
施懿宸站在ESG（環境、社會和治理）的角度分析表示，京東進入外賣行業后，通過為騎手提供更完善的保障（如五險一金）來吸引人力資源的策略，在同業競爭中占據優勢。這種策略不僅是企業間良性的競爭，也是通過ESG實踐推動行業進步的體現。
“京東的這一舉措帶動了外賣行業的變革，促使美團、餓了么等競爭對手跟進，否則后者將面臨員工流失的風險。這種競爭方式推動了整個行業ESG表現提升。”施懿宸表示。
此外，他還認為，這種示范效應在其他行業也具有重要意義，例如在碳減排領域，若某企業率先采取行動可能將吸引更多訂單，將促使其他競爭對手效仿，推動行業整體進步。
權益還是靈活：社保繳納的兩難抉擇
“干我們這行的，基本上不在乎什么五險一金，還是看哪邊的單價高，或者哪邊的單量穩定，（上不上）五險一金的無所謂。”這是某短視頻平臺上，一位外賣員近日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吐露的心聲。
為員工繳納社會保險本應是企業遵守勞動法的表現，也是保障勞動者基本權益的重要舉措。但騎手與平臺企業之間的勞務關系不能一概而論。
阿里巴巴日前發布的《2024年度ESG報告》提到，公司將就業生態劃分為三個環節。
一是直接就業，也就是公司自身提供的工作崗位；第二種是平臺核心業務或經濟活動所直接衍生的創業/就業機會，例如以騎手、網約車司機、主播等為代表的新就業形態從業者，及其他生態用工就業等。以餓了么平臺為例，2024財年，年活躍騎手超401萬。第三種則是，依附于平臺核心業務或經濟活動所間接衍生的創業/就業機會，例如平臺核心業務的上下游供應商所蘊含的創業/就業機會，及服務于新就業形態從業者的服務商創業/就業機會。
此外，鄉村振興地區活躍騎手數量達36.76萬人，大部分騎手為靈活就業的“眾包騎手”，小部分是與阿里巴巴物流服務供應商簽約的“專送騎手”。同樣，滴滴出行的《2023可持續發展報告》顯示，全球年活躍司機和外賣員超2500萬，而公司在報告期內正式員工（或全職）的數量為19328人。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孔澤思 攝（資料圖）
然而，長期以來，平臺型企業因未為騎手繳納社保，屢屢被指缺乏社會責任感，陷入輿論漩渦。盡管近年來部分平臺開始試點或承諾為騎手繳納社保，但外界質疑聲依然不斷。
就如前述外賣小哥一樣，“不愿意繳納社保，寧愿多得現金”的態度并不罕見。這本質上系平臺與外賣員之間模糊的勞務關系所致。
李荻表示，平臺企業與騎手通常未簽訂勞動合同，騎手被視為獨立個體勞動者，二者僅存在勞務關系。因此，平臺企業從法律意義上無需為騎手繳納社保等保險，這并不違反法律規定。“但是，平臺對騎手存在較強的支配能力，引發了是否應認定為事實上的勞動關系的爭議。這種認定需要通過個案訴訟來確定，在現行法律框架下缺乏一般性規范。”
施懿宸進一步指出，外賣平臺的社保問題源于勞動者多為兼職形式，合同完整性不足。企業認為兼職勞動者工作時間靈活、流動性大，為其繳納五險一金成本過高，且兼職模式下對員工的約束性較小，導致企業從成本角度不愿承擔社保義務。然而，從員工角度看，許多平臺型企業招募的司機或者外賣員，實際上是全職工作，缺乏社保保障使他們在長期就業中處于弱勢地位，缺乏退休保障，這對他們的職業發展和生活質量極為不利。
“這種社保繳納的矛盾反映了平臺型企業與勞動者之間在工作模式和保障需求上的差異。企業在追求成本效益的同時，忽視了部分全職勞動者的保障需求，而勞動者則因缺乏穩定的社保支持而面臨職業風險和未來不確定性。”施懿宸說。
平臺企業加碼外賣員福利建設
值得一提的是，京東當下推行的舉措，是完全承擔全職外賣員的五險一金繳納成本，換言之，此前外賣員不愿意繳納社保的其中一個不利因素已經被消除。盡管其他平臺還未推出類似的制度，但此舉無疑將對外賣員選擇平臺時產生重大影響，吸引更多外賣員流向保障更完善的平臺，推動整個行業在勞動者權益保障方面加速變革。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張建 攝（資料圖）
近年來，在提升和完善外賣員、快遞員、司機等勞動者福利方面，各大平臺型企業已有逐步加碼的趨勢。
以阿里巴巴為例，公司與商業保險公司合作開發適用于騎手的商業保險，完善第三者責任險等保障，要求騎手商業保險的入保率達到100%。按照國家統一工作部署，在北京、上海等七省/直轄市試點運營新就業形態勞動者職業傷害保障，并在這些試點區域實現“職業傷害保障和商業保險”雙保障。
美團《2023企業社會責任報告》顯示，公司積極參與人社部開展的新就業形態職業傷害保障試點，截至2023年底，在試點7省市共覆蓋450萬騎手。同時，公司與商業保險公司合作開發適合騎手的商業保險，實現對騎手100%覆蓋，保障范圍涵蓋意外、傷殘、醫療及對第三方人身傷害和財產損失等常見場景。此外，在北京、上海、江蘇、廣東、海南、重慶、四川等職業傷害保障試點城市，公司全力推進“職業傷害保障+新商保”覆蓋。
在李荻看來，此次平臺型企業先后外賣員推出社會保障舉措，是ESG實踐很好的體現。相較于以往企業社會責任多體現在捐贈等行為上，此次事件直接將社會責任展現在公眾面前，引發了廣泛關注和討論，這在近幾年非常罕見。對企業ESG行為和教育具有重要啟示，即企業若忽視那些雖未被法律明確定義但已被社會默認為責任的問題，可能會在資本市場、業務層面或產業競爭中面臨嚴重后果。企業需要思考如何避免此類問題并提升ESG表現，而這一事件的推動作用可能比政府或學界的倡導更為直接和有效。
施懿宸則表示，從ESG的角度來看，由京東展開的履行社會舉措，主要集中在員工權益保障，這是一個重要的切入點。事實上，ESG的另外兩個維度——“環境”和“治理”——同樣可能引發行業競爭。
例如，在環境層面，企業可能通過碳排放減排展開競爭；在治理層面，公司分紅、獨立董事制度以及合規性等方面的優化也可能成為競爭焦點。如果這些領域能夠像京東此次舉措一樣，引發行業間的效仿和良性競爭，那將是非常積極的現象。京東的行動不僅為員工權益保障樹立了標桿，也為ESG的整體實踐提供了示范。
“我們期待這種擴散效應能夠在更廣泛的ESG領域中得到體現，推動更多企業在環境、社會和治理方面展開積極競爭，從而促進行業的可持續發展。”施懿宸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