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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蕊琦
2025-02-28 21:24
最近，我經常被問到：“為什么‘六小龍’出在杭州？是偶然還是必然？”我回答：杭州出“六小龍”有一定的必然性，但具體在什么時間出現、出現的是哪“六小龍”，則有一定的偶然性。
原因，要從城市的迭代能力去尋找。
杭州作為南宋都城，曾是全球最繁華的都市之一。沈括出生在此著《夢溪筆談》，蘇軾逗留于此留下“蘇堤春曉”，馬可·波羅驚嘆其為“世界上最美麗華貴之天城”。這些個體創造力的迸發，讓杭州實打實地成為一座歷史文化名城。
工業時代，城市競爭的核心轉向組織與體系。倫敦、紐約憑借港口與金融崛起，香港、上海、深圳依托全球化浪潮成為東方樞紐。工業時代的名城，以運輸業、制造業、金融業為代表，成為一種體系、組織性的創造。
后工業時代，IT信息產業興起，特點是科技創新，以大學、創新企業集聚城市為代表。從市值的角度看國外，舊金山（硅谷）和西雅圖為第一梯隊，紐約、巴黎、倫敦、東京、波士頓為第二梯隊，他們都有很著名的大學相伴。
在中國，從市值角度，獨角獸、超級獨角獸們主要分布在北京、杭州、深圳。杭州的發展，靠的正是浙商的實干精神。改革開放后，魯冠球、宗慶后等第一代企業家破局，為杭州注入創新拼博“四千精神”的創業基因，馬云、丁磊等互聯網先驅則在此締造阿里巴巴、網易，為杭州又注入創新基因，在一代代創業者的接棒下，杭州完成了城市基因的迭代。
無論是歷史名城、工業時代的名城，再到科技創新名城，所有的城市都需要迭代進化，如果不迭代進化，城市會活在歷史中。許多消失的“底比斯”、沒落的“底特律”，他的輝煌只能定格在記憶里。
能不能持續進化？持續成為偉大的城市？從歷史文化名城，復興成為后工業時代的創新名城，非常難。在所有的歷史文化名城里面，杭州最有可能成為復興的名城之一。
如今，科技創新是城市競爭的主戰場。硅谷以“十年一巨頭”的節奏重塑世界。惠普1939年成立，仙童公司1957年成立，慢慢奠定了硅谷的骨架。后來到英特爾（Intel)、甲骨文(Oracle）、思科（Cisco)、蘋果(Apple)、谷歌（Google）、臉書（Facebook )、特斯拉（Tesla）……硅谷80年的歷程里，不斷產生偉大公司，而且節奏越來越快。
所以要成為世界級的創新名城，不能是偶爾冒出來一家偉大的企業，而是不斷地冒出偉大的公司。這就是硅谷讓人著迷的地方，并且這些偉大的公司不只是奠定了硅谷的基礎，更改變了我們世界的一些運行規律。
由此，我想到2020年我在杭州萬物生長大會演講時提出的一個創新公式：
Innovations = F(Culture，System，VC，...）
創新是什么的函數？是：文化——敢于冒險、寬容失敗的文化；體制機制——市場經濟的體制機制；還有VC——活躍投資創新創業的資本，還有創業生態、環境、教育、醫療等，創新就是這一系列的函數。
當杭州選定這個公式，一切都是時間的函數。
阿里巴巴、海康威視等巨頭構建起龐大的產業生態；浙江大學、西湖大學、之江實驗室等科研機構提供智力支撐。這種“巨頭引領+中小創新”的矩陣，與硅谷的“惠普-英特爾-谷歌”鏈條異曲同工。硅谷80年的積淀成就今日地位，杭州的創新生態雖僅20余年，卻已顯露“時間復利”的潛力。
從阿里、網易成立年代算起的這20年，杭州已經產生了一系列偉大的企業，除了互聯網巨頭阿里、網易，還有安防雙雄海康威視、大華，汽車巨頭吉利、零跑等。
再到2024年底開始爆火的DeepSeek、宇樹科技等杭州“六小龍”，他們的人工智能、仿生機器人等技術，以及正在崛起的全球獨家專利的球形機器人，現在可以與硅谷的創業者平起平坐，甚至讓他們坐立難安。而這些“小龍”的成長，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厚積薄發。
這次“六小龍”集體破圈的時刻，并不是計劃中的，更像是一場“共振”，從動漫游戲到人工智能各個領域的“破局”，引發了杭州科創生態的震動，進一步輻射到了全國、全球。
杭州“六小龍”的“出圈”，實則是杭州這座城市的“突圍”。深度求索的大模型、宇樹科技的仿生機器人、游戲科學的虛擬化技術——這些企業雖年輕，卻已站上全球技術前沿。它們的共同點在于：扎根杭州，全球視野。
值得注意的是，“六小龍”并非孤立現象。杭州擁有43家獨角獸企業（根據2024年萬物生長大會獨角獸榜單），數量僅次于北京、上海，還有382家準獨角獸企業。他們大多數還比較小，還在成長中，但如果我們把時間拉長，用20年、30年甚至50年來評價這些公司，可能會看到更多偉大的公司，甚至“巨龍”。
隨著杭州“六小龍”的出圈，創業者紛紛自發站出來，表達了在杭州感受到的寬松的創業環境。
一個城市的偉大，在于其能否成為人才與夢想的“放大器”。馬云與孫正義的“十分鐘定投資”、龔虹嘉對海康威視的早期押注、徐新與網易的相互成就——這些故事背后，是杭州特有的“冒險包容”文化。投資人愿為夢想買單，創業者以敬畏之心回饋，形成正向循環。
這種生態的獨特性，還體現在對失敗的寬容上。從“十八羅漢”草創阿里，到“六小龍”攻克硬科技，無數創業者在此跌倒又爬起。政府的服務創新不斷完善，典型如“最多跑一次”改革、2008年起步發展壯大的科技金融（創投引導基金、科技銀行、創業擔保等)，為數以萬計的創業企業和數以百計創投機構助力加油。
城市的興衰，本質是一場關于迭代能力的競賽。文化底蘊提供身份認同，開放體制吸引全球人才，市場機制激活創新活力——三者疊加，讓杭州的每一步跨越皆有跡可循。
“六小龍”的誕生，正是這種邏輯的當下注腳。它們的技術方向（人工智能、機器人、腦科學）恰與杭州的產業基因（電商、安防、互聯網）形成接力；包括“六小龍”在內的很多獨角獸們，他們中許多創始人來自浙大系、阿里系，印證了“本地高校+巨頭溢出”的人才循環。即便我們不能確定具體哪個企業，杭州也終將孕育出與其稟賦匹配的創新力量——這是生態成熟后的必然。
今日的“六小龍”，是杭州在正確時間選擇的正確路徑的結果：它繼承了歷史名城的創造性基因，也吸納了工業時代的組織智慧，最終在數字經濟時代以科技創新升華。
本文作者為杭州市創業投資協會輪值會長 周愷秉
校對：楊立林
